第26章 [VIP] 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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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[VIP] 26
“站住, 前方是何人的馬車，速速避讓。”
馬車驟然停了下來，青葉遲疑道：“公子, 好像是五皇子的轎輦，要讓嗎？”
陸懷泉散漫地斜靠在軟墊上，聞言眼眸都未擡起分毫，緘默不語。
青葉正疑惑著, 聽見前方一道厚重的聲音。
“這麽大的宮道, 要讓什麽, 不是可以過嗎。”
聲音是從最中央那頂轎輦裏傳來，看不見來人，只能聽見他厚如黑鐵的聲音。
方才說話的太監聽聞趕忙賠罪：“是是是，是奴婢多嘴了，五殿下，請吧。”
青葉見對方沒有刁難人的模樣, 想起外界對於此人的評價。
五殿下武力超強, 常年在外征戰，這人性子不似順和帝隨和，也不似太子那般乖張, 人如聲音, 內斂穩重, 是個如同城墻般穩重的靠譜之人。
如今一見，對於傳聞青葉心中更加認同了幾分。
他遙遙對著轎輦行了一禮, 這才往一旁走過。
宮道寬大, 能輕松容下兩架馬車並排而過, 但車上都坐著身份尊貴之人，不免速度慢了下來。
陸懷泉聽著動靜, 他撩開厚重的車簾，正巧與對面那人的眼睛撞上。
兩車相遇，車內的二位貴人心照不宣地同時拉開車簾，將對方模樣看得真切。
“陸小侯爺這是剛從哪裏出來？”
陸懷泉微微一笑：“臣帶著五殿下的問候，剛剛拜見過太子殿下。”
“巧言令色。”
李詮因多年打仗，身材高大無比，雙眉濃厚，眼瞳帶著殺伐的戾氣與精明，唇瓣偏厚，唇角還帶著一道陳年的舊傷疤。
他剛回京不久，陸懷泉不動聲色地觀察，見他因自己那句話面上帶上幾分嘲弄，也不生氣，只平和道：“見五殿下精神奕奕，想必此次又是大勝而歸，陛下與殿下知道，定當十分歡喜。”
李詮聞言，瞬間沈了臉，此時轎輦相錯，他再想說什麽，已經看不見對方。
他憤憤將車簾摔上，神色不悅。
*
在宮中虛與委蛇了一天，回府的時候，陸懷泉滿身的不耐。
經過拙春院，正想著同母親打聲招呼就回去休息，一進門，見楊沛雲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，又在抄寫詩文。
他怔了怔，還是林若浮第一時間瞧見他，問了句：“剛從宮中回來？”
楊沛雲這才擡起頭，一見到他，就像見到主人的小奶狗，t瞳孔一下子亮堂起來，若是有尾巴，此刻只怕都搖到天上去了。
只覺渾身疲倦一掃而空，他望著楊沛雲，勾了勾唇角，嘴裏回答道：“是，剛回來。”
“聽說五殿下剛回京，今日也入宮述職了，你可有遇見？”
楊沛雲見母子二人談論起宮中之事，覺得自己不該留在這裏聽，想了想站了起來，剛準備同舅母說一聲回西苑。
還沒等開口，就見陸懷泉走了過來，今日外頭太陽大，他只怕跑了不少地方，靠過來的時候還能嗅到暖烘烘的氣味。
他在自己身旁落座：“出宮的時候見到了，只問候了兩句就走了。”
還一邊轉頭望向楊沛雲：“坐下來，我再看看你的字。”
楊沛雲先是偷偷瞄了一眼林若浮，見她沒反應，才重又坐下來抄寫。
只是話題從宮中轉移到了一些瑣事之上，大多都是舅母在問陸懷泉身邊的一些日常情況，他支著下顎，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。
時不時地還說兩句她的姿勢又歪了，這個字順序怎麽又寫錯了。
楊沛雲挺直脊背，十分認真地書寫手下的詩文，室內燃著好聞的暖香，外頭鳥雀吱吱鳴叫。
一片安寧的祥和。
她寫著寫著，不自覺就露出歡喜的笑容。
林若浮卻有些奇怪，這個時間點回來，陸懷泉一般都只同自己打個招呼，便又回書房看他的公文，除了請安和每日一次的用膳，他鮮少在自己這待這麽長時間。
她看向坐在他身邊乖巧寫字的楊沛雲，只覺得二人是不是坐得太近了些？
先前是聽聞金嬤嬤說過，他們二人經常在一塊讀書寫字，不過都是坐的這麽近的嗎，陸懷泉身影快將楊沛雲整個攏起來，小姑娘只需要稍稍擡頭湊近些，就能撞上他瘦削的下顎。
許是林若浮納悶的眼神停留的太久，陸懷泉懶散道：“讓金嬤嬤同小廚房說聲，我同沛沛在這吃過了再回去。”
短短一句話，驚愕了林若浮幾次。
此刻離正午還有半個時辰，他要在這裏待這麽長時間？
還有，那聲親昵到沒邊的沛沛，是怎麽回事？
只是一同在西苑住了一段時間，感情已經上漲得這麽快了嗎？
林若浮怔在了原地，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，還是一旁伺候的金嬤嬤低聲咳了一聲，慈祥笑道：“那我去準備些公子同表姑娘喜歡的菜。”
楊沛雲沒說什麽，能同舅母和兄長一塊吃飯，最開心的只怕就是她了，謝了金嬤嬤之後，高興得眉眼彎彎，止不住地笑。
她高興了，陸懷泉便高興，瞧見陸懷泉微揚的唇角，林若浮便也不再問什麽，繼續安靜看書。
只是有些晃神，之前每每從外頭應酬完回來，他便總是極度陰沈又倦怠的模樣。
精神恢覆的這麽快，倒還真是…頭一回。
等著上菜的時候，林若浮又想到什麽，問：“朝霖宴快了吧，你幾年都未參加，今年要不要露個面？”
此次朝霖宴是朝若公主主辦，按理來說陸懷泉為了科考和公辦，幾年未曾參加過，今年行程松了些，便該去一次。
不過又想到這兩日與公主府那邊的不對付，林若浮便問了他的意思，若是拒絕了，也該提前同那邊打聲招呼，賠個禮什麽的。
林若浮以為他不會去，自己兒子她了解，陸懷泉不愛這些奉承應酬的場合，不涉及到利益相關的聚會，他能推的就推。
但陸懷泉卻道：“去的，勞煩母親打聲招呼。”
頓了頓，又道：“還有沛沛，她也跟我一起。”
聽到名字的楊沛雲擡頭，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們二人，似乎在想要去哪裏。
林若浮有些意外，倒也沒多想，覺得他帶楊沛雲出去見見世面也挺好的，便應了一聲，沒再說話。
他們都安靜下來，楊沛雲糾結一會，也沒問出口。
過了一會，金嬤嬤開始上菜，林若浮口味清淡，東苑這邊的小廚房也都只做些寡淡的菜色，顧及著楊沛雲，金嬤嬤特地找了二房的小廚房做了兩道酸辣爽口的菜。
陸懷泉自小克制，在飲食上沒有忌口，也沒有特別喜歡的，吃什麽都行，見楊沛雲自以為隱蔽地瞅了好幾眼自己手邊的那道辣燉排骨，卻又不敢伸手夾的憋屈模樣，便將那道菜直接放到她手邊。
楊沛雲從小養成的習慣，吃飯永遠只吃手邊的兩道菜，每道只夾三次，不多不少，正好能將小碗飯摻著吃完。
自來了侯府，陸懷泉便看不得她這樣謹小慎微的樣子。
他只是一個眼神，侯府中精幹的女使便意會上前，用公筷每道菜都夾了兩筷，布在楊沛雲盤中。
她受寵若驚道：“不不，謝謝你，但是太多了。”
女使只溫和地笑：“表姑娘言重了，請慢用。”
楊沛雲望著盤中的菜，一口一口吃了下去，只剩了錦荔枝一動不動。
錦荔枝味苦，清熱解毒卻是最好，林若浮愛吃，南番每有進貢，都會送一些到侯府來。
楊沛雲吃了兩次，只覺舌尖都是麻的，她本想著留到最後憋著一口氣悶了，在陸懷泉眼裏就是挑食不願吃的模樣。
他挑眉，說了兩句：“錦荔枝雖苦，但對身體好，不許挑食。”
楊沛雲一楞，試圖辯解，小聲嘟囔了兩句：“沒有…”
見他一直望著自己，便快速地夾了放在口中，吞都沒怎麽吞便咽下去，還生怕陸懷泉覺得自己嬌氣，張開嘴巴給他看：“吃完了，我沒挑食。”
口腔在自己面前盡可能地張大，她吃飯向來斯文，此刻一點食物殘渣都沒有，潔白整齊的牙齒下是軟紅的舌頭和柔嫩的臉頰肉。
嫩紅一片，陸懷泉微怔，像看到灼熱的火焰燙到他雙眼一般，飛快斂眸轉過身。
聲音沈悶：“嗯，以後也要這樣。”
兄妹二人親親熱熱的，林若浮看在眼裏，向來淡漠的神情卻也平白添了一絲笑意。
她都已經記不得，上一次用膳這麽熱熱鬧鬧的，是什麽時候了。
幾人吃完，金嬤嬤帶人收拾，陸懷泉正準備帶人離開，被林若浮喊住。
“隱之，你留一會。”
楊沛雲見狀，便先行禮，跟著金嬤嬤等人一塊離開。
等到眾人都退下，屋中又只剩下母子二人，方才那片溫情的氛圍好似瞬間又冷了下去。
明明場地沒變，日光也還是那道日光，但二人一坐一站，卻隱隱感到四周又開始冷淡下去。
林若浮感知到，皺了皺眉，還沒等她開口，陸懷泉率先說話了。
“母親是覺得，我對林家的懲罰太重了？”
她還是今早從金嬤嬤那聽聞昨夜發生的事，她作為林家聯姻的犧牲品，對陸玠沒有感情，對林家也慢慢淡漠，對陸懷泉也……
但到底身為林家的女兒，林瓊芳的親姑姑，她輕聲責怪：“對姑娘家而言，最重要的不過便是青春韶華，你將她送去坪山，是太過份了。”
陸懷泉意外地擡眼望了她一眼。
對這個母親，他是明白的。老侯爺看重的是侯府，林家那邊看重的是他們的仕途，陸玠同林若浮結合生下的他，需要維護穩固兩家的階級地位。
林若浮這麽多年來，也一直暗中吩咐他幫助林家，此次針對林家二房，將林瓊芳送走，他還以為林若浮會大發雷霆，狠狠斥責他。
沒想到卻……這麽平靜。
陸懷泉頓了頓，才開口：“林瓊芳性子太過傲慢嬌衿，便是自家人都能在背後有什麽深的心思，如今京中對她評價已經不太好了，我是覺得不如將她送走好好冷靜冷靜。”
坪山不僅是林家的祖籍，更是他仕途的起點，陸林兩家在坪山都有根基，委屈不了她。
林若浮也是想到了這層，又許是今日陸懷泉實在溫順，她緘默片刻，捂著臉嘆了口氣。
“你都考慮好了，那便這樣吧，早點回去，”她停頓片刻，“既然決定好要護著她，就好好地護一輩子。”
陸懷泉意味不明地哼笑兩聲，行禮離開了。
出了門，正午時分，外頭陽光正盛，天氣慢慢熱起來，呼吸間都是蓬勃的春意與盎然。
他沒走兩步，停在了原地。
楊沛雲就站在不遠處，斯文安靜地等著，見他出來，揚起大大的笑容，朝他的方向跑來。
這樣熱的天氣，她沒有回西苑，也沒有站在遮陰的廊下。
她像個十足的傻瓜，直楞楞站在陽光最盛的地方，避也不避，站了這樣久。
只是因為站在那裏，只要陸懷泉從房中出來，她便可以第一眼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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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懷泉散漫地斜靠在軟墊上，聞言眼眸都未擡起分毫，緘默不語。
青葉正疑惑著, 聽見前方一道厚重的聲音。
“這麽大的宮道, 要讓什麽, 不是可以過嗎。”
聲音是從最中央那頂轎輦裏傳來，看不見來人，只能聽見他厚如黑鐵的聲音。
方才說話的太監聽聞趕忙賠罪：“是是是，是奴婢多嘴了，五殿下，請吧。”
青葉見對方沒有刁難人的模樣, 想起外界對於此人的評價。
五殿下武力超強, 常年在外征戰，這人性子不似順和帝隨和，也不似太子那般乖張, 人如聲音, 內斂穩重, 是個如同城墻般穩重的靠譜之人。
如今一見，對於傳聞青葉心中更加認同了幾分。
他遙遙對著轎輦行了一禮, 這才往一旁走過。
宮道寬大, 能輕松容下兩架馬車並排而過, 但車上都坐著身份尊貴之人，不免速度慢了下來。
陸懷泉聽著動靜, 他撩開厚重的車簾，正巧與對面那人的眼睛撞上。
兩車相遇，車內的二位貴人心照不宣地同時拉開車簾，將對方模樣看得真切。
“陸小侯爺這是剛從哪裏出來？”
陸懷泉微微一笑：“臣帶著五殿下的問候，剛剛拜見過太子殿下。”
“巧言令色。”
李詮因多年打仗，身材高大無比，雙眉濃厚，眼瞳帶著殺伐的戾氣與精明，唇瓣偏厚，唇角還帶著一道陳年的舊傷疤。
他剛回京不久，陸懷泉不動聲色地觀察，見他因自己那句話面上帶上幾分嘲弄，也不生氣，只平和道：“見五殿下精神奕奕，想必此次又是大勝而歸，陛下與殿下知道，定當十分歡喜。”
李詮聞言，瞬間沈了臉，此時轎輦相錯，他再想說什麽，已經看不見對方。
他憤憤將車簾摔上，神色不悅。
*
在宮中虛與委蛇了一天，回府的時候，陸懷泉滿身的不耐。
經過拙春院，正想著同母親打聲招呼就回去休息，一進門，見楊沛雲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，又在抄寫詩文。
他怔了怔，還是林若浮第一時間瞧見他，問了句：“剛從宮中回來？”
楊沛雲這才擡起頭，一見到他，就像見到主人的小奶狗，t瞳孔一下子亮堂起來，若是有尾巴，此刻只怕都搖到天上去了。
只覺渾身疲倦一掃而空，他望著楊沛雲，勾了勾唇角，嘴裏回答道：“是，剛回來。”
“聽說五殿下剛回京，今日也入宮述職了，你可有遇見？”
楊沛雲見母子二人談論起宮中之事，覺得自己不該留在這裏聽，想了想站了起來，剛準備同舅母說一聲回西苑。
還沒等開口，就見陸懷泉走了過來，今日外頭太陽大，他只怕跑了不少地方，靠過來的時候還能嗅到暖烘烘的氣味。
他在自己身旁落座：“出宮的時候見到了，只問候了兩句就走了。”
還一邊轉頭望向楊沛雲：“坐下來，我再看看你的字。”
楊沛雲先是偷偷瞄了一眼林若浮，見她沒反應，才重又坐下來抄寫。
只是話題從宮中轉移到了一些瑣事之上，大多都是舅母在問陸懷泉身邊的一些日常情況，他支著下顎，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。
時不時地還說兩句她的姿勢又歪了，這個字順序怎麽又寫錯了。
楊沛雲挺直脊背，十分認真地書寫手下的詩文，室內燃著好聞的暖香，外頭鳥雀吱吱鳴叫。
一片安寧的祥和。
她寫著寫著，不自覺就露出歡喜的笑容。
林若浮卻有些奇怪，這個時間點回來，陸懷泉一般都只同自己打個招呼，便又回書房看他的公文，除了請安和每日一次的用膳，他鮮少在自己這待這麽長時間。
她看向坐在他身邊乖巧寫字的楊沛雲，只覺得二人是不是坐得太近了些？
先前是聽聞金嬤嬤說過，他們二人經常在一塊讀書寫字，不過都是坐的這麽近的嗎，陸懷泉身影快將楊沛雲整個攏起來，小姑娘只需要稍稍擡頭湊近些，就能撞上他瘦削的下顎。
許是林若浮納悶的眼神停留的太久，陸懷泉懶散道：“讓金嬤嬤同小廚房說聲，我同沛沛在這吃過了再回去。”
短短一句話，驚愕了林若浮幾次。
此刻離正午還有半個時辰，他要在這裏待這麽長時間？
還有，那聲親昵到沒邊的沛沛，是怎麽回事？
只是一同在西苑住了一段時間，感情已經上漲得這麽快了嗎？
林若浮怔在了原地，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，還是一旁伺候的金嬤嬤低聲咳了一聲，慈祥笑道：“那我去準備些公子同表姑娘喜歡的菜。”
楊沛雲沒說什麽，能同舅母和兄長一塊吃飯，最開心的只怕就是她了，謝了金嬤嬤之後，高興得眉眼彎彎，止不住地笑。
她高興了，陸懷泉便高興，瞧見陸懷泉微揚的唇角，林若浮便也不再問什麽，繼續安靜看書。
只是有些晃神，之前每每從外頭應酬完回來，他便總是極度陰沈又倦怠的模樣。
精神恢覆的這麽快，倒還真是…頭一回。
等著上菜的時候，林若浮又想到什麽，問：“朝霖宴快了吧，你幾年都未參加，今年要不要露個面？”
此次朝霖宴是朝若公主主辦，按理來說陸懷泉為了科考和公辦，幾年未曾參加過，今年行程松了些，便該去一次。
不過又想到這兩日與公主府那邊的不對付，林若浮便問了他的意思，若是拒絕了，也該提前同那邊打聲招呼，賠個禮什麽的。
林若浮以為他不會去，自己兒子她了解，陸懷泉不愛這些奉承應酬的場合，不涉及到利益相關的聚會，他能推的就推。
但陸懷泉卻道：“去的，勞煩母親打聲招呼。”
頓了頓，又道：“還有沛沛，她也跟我一起。”
聽到名字的楊沛雲擡頭，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們二人，似乎在想要去哪裏。
林若浮有些意外，倒也沒多想，覺得他帶楊沛雲出去見見世面也挺好的，便應了一聲，沒再說話。
他們都安靜下來，楊沛雲糾結一會，也沒問出口。
過了一會，金嬤嬤開始上菜，林若浮口味清淡，東苑這邊的小廚房也都只做些寡淡的菜色，顧及著楊沛雲，金嬤嬤特地找了二房的小廚房做了兩道酸辣爽口的菜。
陸懷泉自小克制，在飲食上沒有忌口，也沒有特別喜歡的，吃什麽都行，見楊沛雲自以為隱蔽地瞅了好幾眼自己手邊的那道辣燉排骨，卻又不敢伸手夾的憋屈模樣，便將那道菜直接放到她手邊。
楊沛雲從小養成的習慣，吃飯永遠只吃手邊的兩道菜，每道只夾三次，不多不少，正好能將小碗飯摻著吃完。
自來了侯府，陸懷泉便看不得她這樣謹小慎微的樣子。
他只是一個眼神，侯府中精幹的女使便意會上前，用公筷每道菜都夾了兩筷，布在楊沛雲盤中。
她受寵若驚道：“不不，謝謝你，但是太多了。”
女使只溫和地笑：“表姑娘言重了，請慢用。”
楊沛雲望著盤中的菜，一口一口吃了下去，只剩了錦荔枝一動不動。
錦荔枝味苦，清熱解毒卻是最好，林若浮愛吃，南番每有進貢，都會送一些到侯府來。
楊沛雲吃了兩次，只覺舌尖都是麻的，她本想著留到最後憋著一口氣悶了，在陸懷泉眼裏就是挑食不願吃的模樣。
他挑眉，說了兩句：“錦荔枝雖苦，但對身體好，不許挑食。”
楊沛雲一楞，試圖辯解，小聲嘟囔了兩句：“沒有…”
見他一直望著自己，便快速地夾了放在口中，吞都沒怎麽吞便咽下去，還生怕陸懷泉覺得自己嬌氣，張開嘴巴給他看：“吃完了，我沒挑食。”
口腔在自己面前盡可能地張大，她吃飯向來斯文，此刻一點食物殘渣都沒有，潔白整齊的牙齒下是軟紅的舌頭和柔嫩的臉頰肉。
嫩紅一片，陸懷泉微怔，像看到灼熱的火焰燙到他雙眼一般，飛快斂眸轉過身。
聲音沈悶：“嗯，以後也要這樣。”
兄妹二人親親熱熱的，林若浮看在眼裏，向來淡漠的神情卻也平白添了一絲笑意。
她都已經記不得，上一次用膳這麽熱熱鬧鬧的，是什麽時候了。
幾人吃完，金嬤嬤帶人收拾，陸懷泉正準備帶人離開，被林若浮喊住。
“隱之，你留一會。”
楊沛雲見狀，便先行禮，跟著金嬤嬤等人一塊離開。
等到眾人都退下，屋中又只剩下母子二人，方才那片溫情的氛圍好似瞬間又冷了下去。
明明場地沒變，日光也還是那道日光，但二人一坐一站，卻隱隱感到四周又開始冷淡下去。
林若浮感知到，皺了皺眉，還沒等她開口，陸懷泉率先說話了。
“母親是覺得，我對林家的懲罰太重了？”
她還是今早從金嬤嬤那聽聞昨夜發生的事，她作為林家聯姻的犧牲品，對陸玠沒有感情，對林家也慢慢淡漠，對陸懷泉也……
但到底身為林家的女兒，林瓊芳的親姑姑，她輕聲責怪：“對姑娘家而言，最重要的不過便是青春韶華，你將她送去坪山，是太過份了。”
陸懷泉意外地擡眼望了她一眼。
對這個母親，他是明白的。老侯爺看重的是侯府，林家那邊看重的是他們的仕途，陸玠同林若浮結合生下的他，需要維護穩固兩家的階級地位。
林若浮這麽多年來，也一直暗中吩咐他幫助林家，此次針對林家二房，將林瓊芳送走，他還以為林若浮會大發雷霆，狠狠斥責他。
沒想到卻……這麽平靜。
陸懷泉頓了頓，才開口：“林瓊芳性子太過傲慢嬌衿，便是自家人都能在背後有什麽深的心思，如今京中對她評價已經不太好了，我是覺得不如將她送走好好冷靜冷靜。”
坪山不僅是林家的祖籍，更是他仕途的起點，陸林兩家在坪山都有根基，委屈不了她。
林若浮也是想到了這層，又許是今日陸懷泉實在溫順，她緘默片刻，捂著臉嘆了口氣。
“你都考慮好了，那便這樣吧，早點回去，”她停頓片刻，“既然決定好要護著她，就好好地護一輩子。”
陸懷泉意味不明地哼笑兩聲，行禮離開了。
出了門，正午時分，外頭陽光正盛，天氣慢慢熱起來，呼吸間都是蓬勃的春意與盎然。
他沒走兩步，停在了原地。
楊沛雲就站在不遠處，斯文安靜地等著，見他出來，揚起大大的笑容，朝他的方向跑來。
這樣熱的天氣，她沒有回西苑，也沒有站在遮陰的廊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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